著名哲学家黑格尔将建筑艺术看作为物质性最强的艺术,把文学视为精神性最强的艺术。
人们都知道,石头、混凝土、钢材等建筑材料,本身完全没有精神性,只能按照重量规律来造型物质。
任何建筑物要实现其功能要求,必须用工程材料来构筑,并受到力学的制约,它的构件组合和空间造型,基本上是几何形态的、抽象的,难以具体表述它特定的意蕴。
而文学是语言艺术,具有表意上的细腻、灵活等独特的优势。
建筑语言所碰到的表意上的障碍,恰恰是文学语言、尤其是中国文学语言之擅长。
我们的祖先,早就以其无比的智慧,在建筑形象中嫁接上文学语言,充分调动文学语言来深化建筑意蕴。
苏州古代桥梁在这方面就是运用了这种手法,采取多姿多彩的形式,如立碑石、布楹柱、雕栏板(杆)等,从而丰富了桥梁的建筑艺术,形成了独特的文化形象,不失为姑苏吴文化的一朵奇葩。
立碑石:将文字刻在碑石上,再将碑石组织到桥梁建筑中,是中国传统建筑融合文学语言的一种较为郑重的形式。碑可以是一块纯朴的简单碑石,也可以由碑座、碑身和碑首组成的隆重形象,甚至可以辟建碑亭。
这些碑,集文学、书法、雕刻艺术于一身,本身就构成了建筑小品,如北京西郊卢沟桥的碑亭便是典型之作,碑石上刻有《卢沟晓月》,是清乾隆皇帝的御笔。
苏州古桥桥碑更为普遍。如城东南郊的宝带桥,始建成于唐元和年间(公元816-819年),为53孔连缀石拱桥,全长317米,是我国保存至今的四座古桥之一。
宝带桥北逸有石塔和碑亭,碑亭以花岗石叠砌,单檐歇山造,虽然比不上卢沟桥碑亭那样庄重精致,却也显得古朴素雅,碑亭内置石碑,碑上刻有清代张松声的《重修宝带桥》碑记。
苏州吴江风仙桥,南北逸各建有碑亭一座,式样、尺寸相仿,隔河相望,犹如一对孪生姐妹;两座碑亭均歇山顶,正脊雕饰八仙图案,造型秀逸,四脊翼角飞翘,如春燕凌空;亭内均置石栏坐槛,供过路人歇脚休息;两亭碑石上分别阴刻联词,南亭是“化日光天,相安无躁;栉风沐雨,且住为佳”,北亭有“坐而言矣,起而行矣;老者安之,少者怀之”。
生动地描述了过路人安逸自在的祥和气氛,还激励年轻人放眼未来,去开拓美好的生活,读来颇具情趣。
如今,在苏州碑刻博物馆内还藏有重建望亭桥碑记、西白塔子桥重修记等桥碑。清光绪三十一年(公元1905年),由吴县顾肇熙记、长洲陈伯玉篆刻的西白塔子桥重修记中,简要叙述了修桥的经历,记载了重修时捐资者姓氏、款额,直至修桥的帐目开支,笔笔详尽地公诸于众。
布楹柱:在桥上设置楹柱,雕刻楹联是苏州传统桥梁建筑最为普遍的现象,如今,许多苏州古桥上仍留存着。它利用汉字一字一音一义的特点,组成上、下联对称的形式,短的六、七字,长的十多字,体例各异、文字幽雅;有的是精炼的赋诗词,是诗的浓缩;有的是通俗的散文调,以流畅的语言,寄寓着深邃的理念;有的是普通的白话文,记叙着修桥者的姓氏、年月。
对联联结于桥梁建筑,大多采用抱柱,称为楹联,安置于桥洞两边。也有少数布置于桥顶栏柱的,叫做门联。
苏州虎丘山东麓的普济桥的楹联是:“鸿城水绕山塘连七里,西瞻虎阜云岩塔影立春秋”。
苏州吴县胥口后塘桥的桥联是:“愿天常生好人,愿人常行好事”。
西山庙桥楹联为:“跨水虹梁新结构,合流虎阜抢潆洄”。
苏州市吴江盛泽的白龙桥上的楹联为:“风送万机声,莫道众擎犹易举;晴翻三尺浪,好从欲水更思源”。
南郊五龙桥的楹联是:“钥镇三吴,下饮长虹规半月;支条钟五水,远通飞骑扼全湖”。
市西北郊浒墅关丰乐桥的楹联有:“水远天长古口浇连泰渎;年丰人乐,四时风景胜涂阳”。
雕栏板:现存我国古桥绝大多数用石料建造,石雕栏板是桥梁造型艺术的重要方面,其形式多属美术雕刻,少见文字艺术。
从广义角度来讲,美术雕刻亦属文字艺术的范畴,如卢沟桥栏杆望柱头上的石狮子和栏板上的花饰就是典型之例。
苏州古城内官太尉河上原来有座叫百狮子桥的,是南宋时始建的单孔石拱桥,用武康石砌筑,粗犷古朴。桥身两侧栏板浮雕狮子,刀法精美。走狮、坐狮、卧狮、蹲狮、数达近百、栩栩如生。如今,该桥已拆除,部分雕狮栏板移于道前街河小桥上。
不久前,苏州市东郊车坊镇发现了一座大觉寺石桥。该桥始建于北宋庆历七年(公元1047年),重建于元至正十一年(公元1351年)。
古桥两侧石栏板雕饰着精美图案,东侧为双龙戏珠,龙身粗短、飞舞于云雾间,愈显天桥;西面刻有宝珠、蝙蝠、天马、仙人组成的画面;桥头雕饰着持大钵的金刚力士,形象古朴。
这些珍贵的美术图案,是研究古代文化的宝贵遗产。如今,该桥已被列为江苏省级文物保护单位。
桥栏板文字艺术多见的是题桥名一类,现存的苏州古桥桥栏板正中几乎都有桥名石碑题名。如枫桥、江村桥、乌鹊桥、重建吴门桥、大朗桥、青龙桥、宝带桥等等。
至于桥栏板上雕刻门联的,就数枫桥顶上那“行善勿恶”的两幅,北联是“众善奉行,诸恶莫作”,南联为“万善孝为先,万恶淫为首”。